资本魔术师，正在被揭下面具。

孙亮

2013年的一个深夜，许家印落地济南。

许家印的行程很赶，在那之前的一年，他已经是大众眼里的知名企业家。此中渊源，是许家印在北京开会期间，冲破记者的围追堵截，傲娇跑开，只留下腰间明晃晃的爱马仕皮带。

那天夜里的“皮带哥”或许不知道自己将在几年后成为“中国首富”，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第二天要参加一个重要的签约仪式。

在仪式上，许老板应该聊得很投缘。因为根据当时媒体的报道——

原本只安排半个小时的交流，足足聊了一个多小时。

这场签约仪式的合作伙伴是山东高速集团，和许老板相谈甚欢的人名叫孙亮。

在媒体的报道中，这是孙亮和许家印的第一次相识。惺惺相惜的两个人，从那以后产生了越来越多的交集。

在那场签约之后不久，山东高速集团就全资收购了一家名为“烟台合盛”的房地产开发公司，这家公司拥有烟台福山区夹河岛项目的701亩土地使用权。这块地将由山东高速和恒大共同开发，目标非常响亮——

打造一个烟台人的“维多利亚港”。

烟台人最终还是没能等来本土化的“维多利亚港”。烟台合盛早在2017年就被山东高速挂牌出售，如今的恒大更是深陷流动性危机无法抽身。

倒是山东高速集团，去年营业总收入达到2008亿元，今年首次进入了《财富》世界500强名单，位列榜单第458位。

不过，这份快乐并不属于孙亮。

就在8月16日，山东省纪委监委网站公布，山东省政协原常委、提案委员会原副主任孙亮涉嫌严重违法和职务犯罪，目前正接受山东省监委监察调查。

这个孙亮，正是当初和许老板一见如故的山东高速集团原董事长孙亮。

1958年出生于山东烟台的孙亮，从普通会计一路做到了正厅级国企老总，却在退休四年后倒下了。

这背后，发生了什么？

在各路媒体勾勒的画像里，孙亮是个非典型的“儒商”——

穿名牌，戴名表，注重形象和身材管理，甚至有专门的发型师。

但就是这个看起来“非常不像国企掌舵人”的孙亮，把山东高速集团带到了一个新阶段。有人曾做过梳理，从成立以来山东高速集团——

注册资本增长了91倍；

营业收入增长了95倍；

利润总额增长了82倍；

资产规模增长了188倍。

这一切，离不开孙亮的努力。

▲ 孙亮

公开资料显示，2001年，孙亮调任山东省高速公路有限责任公司，先后出任董事、副总经理等。此后数年，公司名称经历了多次变更。时间来到2009年，孙亮任山东高速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

在孙亮的任期上，山东高速集团从单一的高速公路运营企业发展成为大交通企业集团，企业资产规模和利润总额均实现了几十倍的增长，还成为山东资产规模最大的省管企业。

而孙亮的秘诀，是资本运作。

孙亮毫不掩饰自己对资本运作的看重。根据媒体报道，2014年在一个座谈会上孙亮曾直言——

以前是借鸡取蛋、用蛋还鸡，现在实现了既不借鸡、又不还蛋，形成了资产换钱、钱购置资产、资产挣钱的良性发展。

2017年，在中国交通投融资年会上，他还概括了资本运营的四大模式——

再后来，孙亮甚至有了自己的创新提法——

路换钱，钱建路，路挣钱，钱滚钱。

在这些思路下，山东高速集团从单纯地“收过路费”拓展到工程建设、金融资管、路衍产业、新能源、新材料、绿色化工等多个领域。

时至今日，山东高速集团已经构筑起一个庞大的资本版图，资产总额超1.2万亿元，旗下一度有6家上市公司。

▲ 图源山东高速集团官网

回过头来看，孙亮的法宝其实就是通过并购来实现低成本快速扩张，并且不局限于国内。

例如2015年，山东高速集团曾联合香港富泰资产有限公司收购了法国图卢兹机场部分股权，这是中资企业收购的首个海外机场。

如今山东高速集团的运营区域覆盖全国30个省级行政区以及海外100多个国家和地区。

但疯狂的并购也一度让孙亮忘记了山东高速的“初心”。

早在2018年度工作会议上，山东高速集团披露的数据就显示，金融已成为集团第一大产业，占比达44.7%。

然后才是占比25.6%的高速公路产业和占比18.8%的铁路产业。

资料显示，山东高速旗下的金融企业拥有香港资本市场全牌照，主要业务包括融资租赁、资产交易平台、商业保险、财务借贷、证券交易、证券投资等。

虽然名字听起来像是修路的，但山东高速集团俨然是一家金融公司。

山东高速集团沉迷资本运作的影响显而易见，2018年春节刚过，时任山东省委书记发表的那篇知名讲话里，直言公路的落后——

前些年有个说法叫“广东的桥、山东的路”，但现在我省高速公路通车里程落到了全国第8位，高速公路双向六车道的不足20%。

资本魔术虽好，也不能过度使用。

金主

山东省委书记的那场讲话之后不久，孙亮出现在恒大的“2018年度战略合作伙伴高层峰会”现场。在一众大佬里，孙亮紧挨着许老板拍照，地位不言而喻。

孙亮在许老板心中的分量，是用钱堆起来的。

许家印成为“中国首富”的那一年，恒大推动深深房重组，意图登陆A股。为此，恒大全年进行了三轮密集的增资扩股，共计增资1300亿元，其中山东高速集团出资总计230亿元，成为恒大第二大股东。

此外，根据中国新闻周刊等媒体的调查，山东高速集团还给恒大提供了其他融资，总计数百亿元。

在恒大的扩张中，孙亮和山东高速集团提供了巨大支持。按照财新网报道里的说法——

孙亮和山东高速集团绝对是许家印的大金主，许家印对山东高速集团可谓“感恩戴德”。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一众“朋友圈”被许老板坑惨了，而山东高速集团因为提前与深圳市人才安居集团签订了股权转让协议，才避免了一些损失。

恒大背后，山东高速集团的地产版图也逐渐浮出水面。

根据中国新闻周刊的报道，早在2015年初，有媒体梳理发现——

山东高速集团旗下涉及20余家参股、控股地产公司。

在当时，山东高速股份所属10家地产公司，有9家处于亏损状态。也正是从那时候起，山东高速开始逐步清退房地产板块。

但入坑容易退坑难。2021年，山东高速集团旗下的各金融平台接连踩雷苏宁、佳兆业、泛海等房企，面临投资本金无法收回的尴尬境地。

地产大金主，到头来成了地产冤大头。

孙亮到底犯了什么事？

官方的通报里给出了“涉嫌职务犯罪”的表述。

按照广东柏盈律师事务所赵阳律师的说法，职务犯罪是指国家机关、国有公司、企事业单位、人民团体工作人员利用已有职权，贪污、贿赂、徇私舞弊、滥用职权、玩忽职守，侵犯公民人身权利、民主权利，破坏国家公务活动规章规范的犯罪，一般包含贪污罪、挪用公款罪、受贿罪等。

至于孙亮的情况，赵阳表示一般是调查已经进行到一定阶段才会将已查证的事实部分通报，但具体涉及的罪名还要以纪检监察机构调查结果为准。

但凭借孙亮和许家印的渊源，很多人开始展开联想：地产爆雷，是不是导火索？

巧的是，回过头来看，许家印身边的大佬，似乎都不太好过——

深圳人才安居集团的副总经理刘晖，被深圳纪委调查；

苏宁张近东，企业陷入流动性危机，父子被全球索债；

香港大佬刘銮雄，出售恒大股份合计亏损约78亿港元……

除此之外，资本市场甚至涌现出一个特殊的群体“恒大受害股”，至少涵盖30家上市公司。幕墙龙头嘉寓股份，由于涉及恒大商业承兑汇票的持票或背书，商票敞口一度达到13.16亿元——

过去15年赚的钱都亏没了。

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股东、供应商、购房者们，还在默默擦泪。在恒大身上，他们深刻感受到了那句话的威力——

房地产是现阶段我国金融风险方面最大的“灰犀牛”。